哒哒哒

嗑耀相关的cp

Presage(2)

  待到二人走出昏暗的静室进入烛火明照的大殿,跟在其后的王耀极不适应过高的亮度,偏过头稍微避了避。

  “如果不舒服,你可以闭着眼,继续拉着我的手前行。”主教柔柔地笑着。

  他不言,只是摇了摇头。

  弗朗西斯垂着眼睛,收回邀请的动作,重新回身,悠悠飘过的衣角像赤鸟偶然遗落的羽翼,略长的金色卷发随着动作幅度垂落,一部分挣脱了简单系起来的发带。

  王耀注视着他松松绑起的头发,轻皱起眉正欲出声提醒,一张口却发觉自己不知道对方的姓名。

  他拽了拽那人衣袍上垂挂的金色流苏

  “我还不清楚你的名字。”

  蓝紫色的眸子蓦然陷入深沉的泥潭:“弗朗西斯·波诺弗瓦。”他回头冲着王耀笑了笑,不咸不淡的补充道:“赤棋国现任天命主教。”

  “弗朗西斯阁下,你的头发散了。”

  像是一绺绺珍贵的金丝缀在耳侧。

  “……”弗朗西斯不禁莞尔,似乎在揶揄他的细心,主教略一思索,索性扯下来脑后松垮的浅蓝色丝绸,柔软的金发随意搭在肩头。

  他捏住发带一端,十分自然地把另一端递到王耀手中,在对方疑惑不解的目光注视下,弗朗西斯启唇解释:“既然您反感肢体接触,那就拉着这条丝带吧,闭上眼,我会带你安全出去。”

  王耀看他一眼,似乎在审视,随即点头依言照做。

  “记得不要睁眼。”弗朗西斯幽幽道,说不清是威胁还是关心。

  主教刻意将步伐放的很慢,时不时地出声提醒台阶的位置,充当一个指引者的角色。

  黑暗中,王耀的感官更加敏锐,他听到平稳的心跳和呼吸,大殿里的空气浑浊如泥沼混合着铁锈味几乎滞涩了他的嗅觉。

  静寂的殿中猛然响起微小的异动。

  倒不是他自夸自己的听力,而是铁器相击的声音实在锐利,如此静夜中即使潜藏也如灯下飞刃,亮的明显。

  王耀因这刻意隐匿的响动而不安,轻轻压低音量:“听到了吗?”

  弗朗西斯闷笑一声,有些散漫:“嗯。”

  他看到闭着眼的先知者错愕地抖了抖眼睫,语气也难得迟缓起来“……小心行事。”

  话音一落,弗朗西斯还没来得及调侃,藏在暗处的那人突然动身,下意识间雪亮的利剑已经出鞘。

  冷兵器破空而至的声音在王耀耳畔炸响,惊得他猝然睁眼,身体的本能促使自己看向声源处。

  入目的是狰狞的猩红。

  弗朗西斯手中的剑贯穿了偷袭者的咽喉,而那名士兵的戟离他的胸膛仅有半寸之遥。动脉血管破裂后,大量的鲜血飞溅出来染红了主教纯白的衣领,淡紫色的眼眸里满是漠然。长剑从血肉中抽离,明锐的剑身上摇曳着鲜亮的红玛瑙。

  有几点温热的液体溅到自己的脸颊,王耀伸出手摸了摸,趁着烛光放到眼前一看——满指鲜红。

  身为无垢的神使,他从未如此接近“杀戮”

  这是罪行。

  “没事,已经解决了。”弗朗西斯淡声解释,隔着丝绸若无其事地擦去王耀手上的血。

  王耀从呆愣中猛得回神,睁大眼睛环顾周遭后才意识到为何弗朗西斯执意让他闭眼。因为大殿里全是堆叠的死尸,暗红色的血液从断肢残骸里漫溢而出将地板弄得湿哒哒的,有些已经干涸。烛光无力照彻的角落弥漫着腥臭的血水味,浓郁到几近令人呕吐。金碧辉煌的宫廷在此时成了肮脏黑暗的牲畜屠宰场,死亡的气息郁积于此,堪称地狱。

  王耀的脸色顿时惨白,颤抖的退了几步,喃喃道:“devil.......”

  人类高于其他一切受造之物,可眼前这一切几乎让他坚守了近二十年的信仰全然崩塌。

  他松开了手中的丝带,掩藏在雪白圣袍下的手指被自己死死攥紧,每一寸不稳的呼吸都黏连着令人厌恶的血腥气。

  好像那些可怖的伤全都施加到了他自己身上,全身的血液凝而不流,静静停滞。

  一只手盖在自己眼睛上,随之的是主教柔和的安慰

  “闭眼,我带你离开。”

  披着一身骇人血迹的刽子手伪装成圣徒,全然抛却了自己杀人的罪恶感,敛眉低目,用染着血污的手去牵起预言者。

  王耀看着眼前的混沌黑暗,几乎能想象得到弗朗西斯脸上温柔悲悯的神色,脊背泛起一阵恶寒,他勉强维持冷静的声线

  “你不怕不得往生吗。”

  如出一辙的判词。

  然而弗朗西斯却在笑,沾在额头上的血丝把他衬得宛如夺命的厉鬼,他的语气很沉:“这一世的事情都顾不及,哪里有精力念着往生呢?”

  说着便掣着他的腕,态度极其强硬的拉着王耀往外走,踩着地板上的湿润液体掠过周遭尸山血海。所幸,接下来的一段路平安无事,收入身侧的配剑再没机会出鞘。

  殿外依然是尸骨累累,却因为流畅的夜风而淡化了空气里隐隐约约的腥味,刺目的血色久久印留在视网膜上。

  那身披银盔的将军等候良久,拇指叩在剑柄的刻纹上来回摩挲,看上去对向日葵家徽满意至极。弗朗西斯悠哉悠哉地从殿中迈出,伊万悄然停止了自己的小动作,下意识瞥了一眼被对方挡在身后的白袍青年,他眯起紫罗兰色的眼睛,阴测测道:“你怎么带了活人出来?”

  他走近几步便欲将人从那人身后揪出。

  弗朗西斯肃着神情拦下伊万逾矩的动作,不紧不慢的应对:“王命为‘东国皇室一个不留’,但他并非皇族血脉,更何况王上也说了‘务必带回预言者’。”

  “圣子?”

  伊万的尾音略微上扬,打量性的目光辗转于青年俊秀的容貌,不知是调侃还是怀疑。他的视线最终停留在那对锐利的眼眸里,王耀皱眉,恐怕这位先知想破头都猜不到伊万的第一个念头是:瞧啊,多像剑柄向日葵上镶嵌的金黄色的琥珀。

  不可否认的,这位东国青年拥有令人无法厌弃的美貌,温温润润任人把玩的精致玉石。

  伊万看到他脸上尚未干涸的血迹,语气有些玩味:“百闻不如一见。”

  琥珀色的眸明锐犀利,显出几分不符合清秀面容的沉稳。

  “你不害怕吗?”伊万兀自握紧剑柄,歪了歪头瞧着满庭血腥。

  年轻的将领居高临下地俯视他,王耀厌恶这个姿态傲慢,语气挑衅的人,冷冷回击:“不怕。”

  神明告谕自己“生灵至高无上”,连观礼罪人被审判行刑都会令他不适,更不必提方才殿中那一幕的屠戮现场。

  王耀抵触这种行径,然而不至于到恐惧的地步。

  伊万哼笑一声,懒得再多问。

  “那就劳烦主教大人看管好这位……”他意味深长地停顿片刻,慢悠悠道:“预言者。

  晚风静谧,身后的金色烛火为俊朗的天命主教晕染出一圈柔和的光环,淡淡的就像金色细沙。鸢尾花一般的紫色眼眸被洗的更浅,雾霭似的蓄在眼睛里,被这样一双眼眸注视多多少少都会失神片刻。

  仿佛已经凝视着某人千百次了。

  身着红袍的枢机主教仍旧微笑,低头对他说:“走吧,你会平安无事。”

  几乎是瞬间,相似的承诺又将王耀的记忆拉回那片尸山血海中,过于清晰的细枝末节开始让他不适,还是那句疑问

  “我能相信你吗?”

  弗朗西斯不答,反而把视线投向已然动身返回的军队。

  是了,自己别无选择。

  淡白的月光温柔地覆在王耀身上,看上去就像一尊无垢的神像。

  “我明白了……走吧。”极轻的叹息融进夜里。

  马车起步,旅途还算平稳,伴随着滴滴哒哒的马蹄声,旷野里的梦开始有了起,他倚着车壁慢慢熟睡过去。

  至于梦断之处则是一次突如其来的半途停车,惊醒之后撩窗一望,目力所及尽是昏暗。

  王耀起身的动作猛了些,一时不察撞到车上的横沿,他“嘶”一声,下意识伸手去揉撞痛的地方。

  “怎么这么不小心。”男人低哑的声音飘过来,隐隐地含着笑意。弗朗西斯托着下巴,脸上的笑容颇为揶揄,好似已经观察他有段时间了。车窗外的亮光映进紫色的眼里,像粒小小的银星,竟无半分疲倦。

  “军队停止行军了吗?”王耀又望了望窗外。

  “嗯。”主教接过他的话茬:“暂作休整。”

  “我们在哪?”

  “即将进入黑森林了,逼近国境线。”弗朗西斯轻轻地说:“你继续休息吧,路还很长。”

  王耀一开始没有发觉其中的异常,刚睡醒的脑袋有些昏沉,他仔细想了想弗朗西斯的回答,逐渐觉察出不对劲:黑森林的正式名称一直都是布洛帕依森林,而那个通俗的称呼实际上源于东国民间流传的古老童话。

  “你听过那篇故事?”王耀轻皱着眉:“我是说恶龙与勇者的故事。”

  弗朗西斯愣了片刻,眨着眼睛:“为什么这么问?”

  “黑森林这样的称谓,只有东国人会使用……你曾来过吗?”他盯紧对方的神情。

  弗朗西斯漫不经心地笑,懒懒散散回答道:“只是涉猎区域广泛,恰巧读过这篇童话。”

  无懈可击。

  可王耀一点也不相信这样的解释,“勇者与恶龙”是个极其古老和俗气的故事,几乎没有传播阅读的价值。他没有证据支持自己的猜想,无法反驳。

  王耀看他垂下的眼帘,细密浓黑的睫毛遮住了些摄人心魄的蓝紫色瞳孔。

  “那是个很有意思的小故事。”弗朗西斯说

  锐利清澈的金瞳直直地盯着他,像一把刀子穿过自己的皮囊,整个灵魂都曝晒在琥珀色的日光里,蒸发,湮灭,一览无余。

  弗朗西斯生平首次产生了被看透的错觉。

  “弗朗西斯阁下。”王耀启唇,露出了罕见的微笑:“你一定来过东国,而我一定曾见过你。”

  出乎王耀意料,弗朗西斯的神色既不是被勘破的错愕又不是浅淡的嘲弄,而是如深海一般的沉静晦暗,沉默到无法令人忽视那份若有若无的悲戚。

  这是什么意思呢,王耀不明白。

  弗朗西斯却开口了,撇开话题道:“别多想了,睡吧,夜还很长呢。”

  “不,我不用再休息了。”王耀缓缓摇头:“我希望能看到明日早晨的黎明,我想等破晓。”

  他将视线转向漆黑的窗外,靠在角落,一句话也不再说,安静又平和地望着天幕上温柔的银月。

  弗朗西斯似乎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那要等很长时间,很累的。”

  “太阳终会升起……我帮你看着,等到第一缕日光出来时就叫醒你。”

  王耀伸出手去抚摸洒在窗棂上牛乳般的月光,仿佛触到了冰冷的霜雪:“弗朗西斯阁下,你一直都没休息,你也会累的,我陪你一起等。”

  主教的唇畔蓦然弯了弯,勾起一个温和的弧度:“我要保护你的安全。”

  “我的安危很重要吗?”

  “当然了,我的圣子大人。”

  王耀无言许久,而那双浅紫色的眼睛也凝视了他许久。

  他蓦得靠过去,用手指轻轻擦净了对方杀人时溅到额头的血丝,弗朗西斯一愣,却终究没有躲避,任由青年手上的动作。王耀似乎不明白这样的行为称得上亲密,收回胳膊后又若无其事地对他笑了笑。

  “……谢谢。”他垂了垂眼睛,掩去多余的情绪。

  王耀注视着主教,神情很平静,用目光一寸一寸地描摹过那人的面容,“可以再说一遍你的名字吗?我明明感觉曾见过你,却丝毫记不起来。”那是一种无法言明的奇异感觉。

  “……”他一时间沉默起来。

  “弗朗西斯·波诺弗瓦。”主教抑制住翻涌的复杂情绪,语气低沉。

  王耀郑重其事地重复一遍,说:“我会好好记住。”

  他不知想起了什么,颇为苦涩地笑了笑:“或许吧。”

  可能是这番谈话让弗朗西斯放松了神经,也可能,他真的太累了,处在车厢这样静谧的环境中惺忪的睡意缓缓袭来,他昏昏沉沉地睡去了,恰巧错过了王耀对自己说的一句“好梦”

  弗朗西斯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在光怪陆离、支离破碎的梦境里,几乎一切都是昏暗的。无数个相似的熟悉场景一一掠过,每一个都在重复,令人无比厌倦,接着化为缠绕着手脚的锁链像条找不到起始和尽头的圆环,紧勒自己脖颈,直至死亡。

  梦境尾声里,弗朗西斯看见他手捧着教典在黑色尖塔上执行判决,乌泱泱的群众围在下面。故事的最后则是一场色彩明丽、肆意燃烧的烈火,狭小昏暗的空间被火焰全部照亮,他一伸手,视角便如玻璃一样裂出缝隙,碎成粉末般的雾抽离了所有意识。

  命运。

  弗朗西斯从睡梦中骤然惊醒,目力所及仍是那间普通的车厢,没有诡异的烈火与审判。一颗惊惶不安的心缓缓平静,他深深地吐出一口气,禁不住嘲笑自己:“怎么还是忘不掉……”每次都要被这个噩梦折磨,恐惧的阴霾再度从记忆深处脱出覆盖上来。

  此时天正破晓,晨光熹微,光线从车外透进眼里,温暖又明亮,丝毫不令人反感,但应该在对面坐着的青年缺没了踪影。弗朗西斯想到昨夜的事情,于是自顾自地推开了马车的小木门,伸出头向外张望。

  王耀站的不远,他一眼便看见了他。

  初生的晨曦脆弱又稀疏,投射而下后在琥珀色的眼睛里印出浅浅的光路,氤氲着几分渺茫的温柔,像神界佚落在人间的一枚玉,寥落、安静。一时间弗朗西斯甚至分不清对方与眼前这片细腻的晨光究竟哪个更为珍贵。

  年轻的预言者留意到身边的响动,转过头逆光看向他,弯起眼眸流露出清浅的微笑:“天亮了,弗朗西斯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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